[翔戴&唐周]眠蝉
写完啦。
孙翔x戴妍琦
唐昊x周泽楷
和喵喵一起炮大纲一起写的,最后还是勤劳的我填完了它。
1
唐昊修完一张图,从电脑前抬起头,取下鼻梁上的细框护眼眼镜。时间接近饭点,工作室其他人都已经各自去觅食。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绕到斜对面的桌子去。
周泽楷果然没有关电脑。PS还开着,修了一半的图扔在那里。右下角的QQ图标闪个不停,iTunes尽职尽责放着歌,他耳机隔音好,倒是没漏出什么声音来。唐昊替他保存了进度,键盘边靠着的空薯片袋子连同废纸团一起扔掉。小陶盆里仙人球的土壤已经完全干了,周泽楷从来想不起这个,唐昊给它浇了点水。
他把周泽楷用来弄头发的喷雾瓶放回原处,一眼看见他抽屉里皮夹被埋在手机烟盒火机和擦镜纸下面。
又忘带钱包,手机也不拿。唐昊有点无奈,扭头看了看百叶窗缝隙里透进来刺眼的阳光。这么晒,还热,周泽楷的觅食范围估计不会太大。
唐昊拿上自己的手机,又带上他的钱包,打算在大楼附近的几间快餐店和咖啡厅转一圈,找周泽楷的同时也给自己买点吃的。没想到他刚出电梯,就看见周泽楷正捧着咖啡杯走进大楼,手里捏着个外卖纸袋。
墨镜倒是没忘记戴。
唐昊迎上去,问,“你钱包都没拿,在哪家赊的账?”
周泽楷回头指指身后,跟写字楼大门正对的街对面有家新开的咖啡店,唐昊还没去过。他说,“那家。”
“店主人这么好?”唐昊讶异,“你买的多少钱,我也去那边吃个饭,顺便帮你还了。”
“没,”周泽楷摇摇头,“不要钱。”
“为什么?”
周泽楷眨眨眼睛,小得意地笑,“我帅。”
“……”
唐昊懒得跟他胡搅蛮缠,翻了个白眼,决定直接去问那家店员。周泽楷却拉住他,把纸袋塞在他手里,“给你吃,我不饿。”
是唐昊常吃的鸡肉的三明治。
周泽楷按着电梯正等他,唐昊便又跟着上楼去,一边数落周泽楷零食吃太多,一边在心里的备忘录上加了下班去帮周泽楷还钱的条目。
这一批照片修完是下午四点。摄影工作室的工作时间弹性比较大,唐昊确认存档都存好了,就提前下了班,跟周泽楷一起回他们租住的公寓。临走前不忘提醒几个同事和来实习的大学生,放镜头的柜子要检查锁好,空调记得关,没吃完零食袋子不要敞着会招虫子。
周泽楷靠在门边低头打游戏,一贯地不多说话,等唐昊叮嘱完了才跟其他人道别,说明天见。
走出写字楼的时候唐昊让周泽楷在这边等,他去对面咖啡店还钱。周泽楷却跟着他过马路,指了店外的广告给他看。
上了层清漆的木头架子上挂着块小黑板,嫩粉和鹅黄的粉笔画了马卡龙的图案,甜蜜的配色在暮春初夏时分正应景。唐昊眯着眼睛仔细读了遍宣传,说的是咖啡店的开业活动,每天有几个免单名额,由店员决定,给他们觉得长得好看的顾客提供免费的咖啡和点心。
唐昊耸耸肩,大踏步往店里走,决定也去要一杯咖啡。
找他们拍婚礼照片的不少新娘伴娘夸过他们工作室几个摄影师颜值水平普遍高。周泽楷当然是最受欢迎的那个,也有不少偏好唐昊这种长相的。天南地北的几年跑下来,工作经验和名声积累的同时让他的自信越发深厚。
不就是看脸么,他也不怕的。
三分钟后,唐昊握着一手零钱和一杯咖啡出来了。
好吧,大概是今天的免单名额用完了。他迅速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周泽楷抿着嘴笑,不置可否。
自此唐昊就有了个每天必刷的日常任务,早上特意早起十分钟对着镜子抓头发,周泽楷在外面等得急得要撬门。然而就算他精心收拾过自己,免单的名额还是从无例外地落在周泽楷头上。
唐昊说,“周泽楷,那个店员是不是暗恋你?”
周泽楷一脸无辜,“不知道呀。”
唐昊气死了,怎么买个咖啡都有潜规则的!可是这又不能怪周泽楷。他恋恋不舍地看了袋子里的巧克力松饼,递给唐昊,“给你,别气了。”
“我又不吃甜的,吃你的吧。”唐昊站起来,“我去买杯咖啡。”
他换了件衬衣才出门。周泽楷咬着塑料叉子直看他,唐昊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何况他本来就有点心虚。他说,“我衣服弄脏了。”
周泽楷点点头,“喔。”
叫赵禹哲的实习助理斜刺里递过来一支去污笔,满脸诚恳,“昊哥这个可好用了,你试试。”
唐昊,“……”
他瞪了赵禹哲一眼,接过笔来在换下来的T恤上装模作样抹了两下还回去,想了想又语调僵硬地加了句谢谢。
赵禹哲望着唐昊的背影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询问周泽楷只得到对方一个标准职业微笑。
一天两杯咖啡的作死效果立竿见影,当晚唐昊就失眠了。公寓隔音效果不算太好,他翻来覆去烙煎饼的响动周泽楷隔着墙都听得见。他坏心眼地去敲唐昊的房门,“唐昊,你睡了没?”
唐昊爬起来给他开门,“没睡呢,怎么了?”
周泽楷说,“你睡不着啊?”
唐昊说,“有点。”
周泽楷问,“那你饿不饿。”
“还好啊,你饿了?”
“嗯,”周泽楷说,“想吃烤鸭。”
“大晚上的上哪给你找烤鸭,”唐昊进厨房翻了一通,周泽楷就趿拉着拖鞋跟在他后面打转,“只有泡面了。”
“好吧。”周泽楷说。
还挺委屈。
唐昊拆了两块面饼扔进锅里煮。周泽楷袖手旁观,问,“加个鸡蛋?”
唐昊往锅里打了个蛋。
周泽楷又说,“还有火腿肠。”
唐昊切火腿。
周泽楷从冰箱不知道哪里搞出两片白菜叶子,唐昊拿过来洗一洗,也切吧切吧扔锅里了。面煮好周泽楷吃了一口,很诚恳地夸奖,“好吃。”
“废话。”唐昊下厨,负责收拾的自然是周泽楷。他为了少洗两个碗直接把锅端到饭桌上就着吃,唐昊对此早都习以为常,另拿了双筷子跟他脑袋挨着脑袋分食这份宵夜。
2
“您的咖啡,请拿好。”戴妍琦熟练地给咖啡杯套上一个防止烫手的纸壳,递出去给客人。
中午正是白领们的休息时间,坐落在写字楼之间的咖啡厅人满为患,长队一直排到门外。
孙翔站在收银机前给顾客点单,戴妍琦就在后面忙活,原本在后厨烹制糕点的店长肖时钦这时候也出来帮忙。
“一杯美式,一共28。谢谢惠顾,请到那边稍等一下。”孙翔递出去收据的手在收回来的间隙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他扫了扫后面的队伍,忽然回头对正好挨在他身边的戴妍琦小声说了句话。
“今天还是他?”
戴妍琦正在打包一份牛角包,听到孙翔的话把纸袋往肖时钦手里一塞,踮起脚尖越过电脑往队伍后面瞄过去。
周泽楷站在收银机前一脸温顺地笑。
“摩卡。”他和往常一样简短地说。
“好的好的,”孙翔熟练地往电脑里键入菜单,“今天也给你免单的。”
戴妍琦撑着他的肩膀和周泽楷搭话,“帅哥,要尝尝店长的新品吗?鸡肉三明治,鸡肉是店长的特别烤制的哟~”
周泽楷转过视线很认真地听她说话,大约原本是要回绝,但是要摆动的手已经伸到一半,听戴妍琦说到鸡肉三明治,他似乎又改变了主意,把手放了下去,有些犹豫地抿了抿嘴。
“点心也是一并免单的。”戴妍琦又补充道。
周泽楷于是点点头,又对他们笑了一下,“谢谢。”
免单名额是咖啡店新开张的促销活动,对象由孙翔和戴妍琦自行决定,一天各自可以给一位客人免单,条件只有一个,看他顺眼。俗称,看脸。
有趣的促销方式一时间让店里的客人络绎不绝,每个人都跃跃欲试地意图来试试自己的颜值。
这个名额孙翔至今还没有用出去,而戴妍琦的则是在几日之后就有了固定对象。
“你喜欢那个男的?”
孙翔一边抹杯子一边回想周泽楷的模样。
比他矮。
比他矮。
比他矮。
哼,有什么好的。
“他长得好看啊。”戴妍琦笑嘻嘻地把孙翔擦干净递过来的马克杯马到架子上,同时还要歪过头来跟孙翔说话,“怎么,你嫉妒呀?”
孙翔扭头一看一阵着急,小姑娘个子不矮,但是离上层架子还差那么几分,她踮起脚尖搁杯子,眼睛却是看着孙翔的。这一下显得一整排瓷制品都岌岌可危,孙翔整颗心都拎了起来,完全忘记了刚刚和戴妍琦的对话,一个大跨步走过去把杯子从戴妍琦手里拿过去安稳地放到架子上,低头数落她。
“你放东西能不能看一眼啊?”
戴妍琦扶着脖子仰头看他,“这不是有你嘛。”她说罢还抿着嘴摊了摊手。
孙翔对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不跟她争辩,把厨房纸巾塞进她手里赶她去擦杯子,自己动手把架子又理了一遍,把黑黑白白的马克杯摆成钢琴黑白键的模样。
“有人吗?”外头响起招呼的声音。
戴妍琦一听就揶揄地笑起来,孙翔却拧起了眉毛。
他有点不情愿地走到收银机面前盯住电脑屏幕头也不抬。
“欢迎光临。”
然而对面却一直没说话,孙翔听着那一听就知道是故意的咳嗽声,有点无奈地抬了头看过去。唐昊站在收银机面前装模作样地看菜单,一件衬衫腰腹附近还有浅浅的折痕,就算孙翔记性再差,也知道和早上的不是同一件。
“一杯摩卡。”
“一杯摩卡,一共24。谢谢惠顾。”
孙翔摆出职业化微笑,输入菜单,准备收钱。唐昊慢条斯理抬起手押了押衬衫领口,露出一节骨感十足的手腕来,黑色皮质的腕表带贴着小麦色的皮肤,手表好像是搭配专款衬衫的新货,然而孙翔一下子想不起品牌名字来。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唐昊拨弄了一下领口,但是最上面那颗扣子依然没扣,然后就没了下一步动作。
唐昊看他的目光有些热切。
孙翔心里一抖。
“先生,一杯摩卡,一共24元。”他保持住自己满分的微笑,放大了一点声音朝唐昊重复了一遍。
然后他看见唐昊一下子撒了气似的,连脸上自信的表情都没了,闷闷不乐地掏出钱包拿出一张二十一张十块递给孙翔,这回看也不看他,拿了票就往后面走。
孙翔被他陡然拉长的脸弄得一惊,目光追着过去生怕他在长桌上的意见反馈本里投诉,结果唐昊倒是没有,从戴妍琦那里接过咖啡纸袋就出门了。
直到唐昊走出咖啡厅,他才回过头朝戴妍琦做了一个鬼脸。
戴妍琦笑得整个人都发抖,孙翔提心吊胆地从她手里又接盘子又接杯子,但是他还是有点惴惴不安。“你说他是不是喜欢我?不然他干嘛,每天都要换一次衣服来买咖啡啊?今天还换了两次!基佬紫!还非要我看!”
戴妍琦刚喝了口水,差点笑得喷出来。
“有人喜欢你不好啊?”她故意问。
“我又不是基佬,干嘛要基佬喜欢我?”孙翔瞪了她一眼,把她随手放在台面上的杯子加满水,放到收银台右边,戴妍琦伸手拿得到,又不会和别的杯子弄混。
“那妹子喜欢你就开心了?”戴妍琦又问。
“那也要看什么样的啊!”孙翔理直气壮地反驳。
“比如那种?”戴妍琦随手指了一个路过店门口的OL,踩着高跟鞋,黑色筒裙一直包到膝盖,露出一截白皙而直的小腿。孙翔撇了下嘴角,一脸“你什么品位”的嫌弃表情。
戴妍琦转转眼珠子。这时正好过了五点,附近高中下了晚课,学生们一窝蜂涌出来买零嘴。罩着宽大校服的女生们叽叽喳喳的,头发上是五颜六色的发绳,她们挤到柜台前面,胆子大的和孙翔打趣,问他,帅哥帅哥,今天的免单还有吗?
孙翔熟练地按着屏幕,面不改色地回答:“没有了。”
她们一阵子失望,但还是点了五花八门的咖啡和甜点。戴妍琦在他边上封好纸袋子递出去,看着最后一个姑娘也穿过马路踏上对街的人行道。
“这种你也不喜欢啊?你到现在还没发过免单呢。”她晃着脑袋,因为要在店里做活,她只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黑色的皮筋,什么夹子也没用。
孙翔打开收银台点了点营业额,瞥了眼街对面等红绿灯的女生,咕哝了一句,“给她们免单啊,还不如给你。”
戴妍琦绕着头发玩的手停下来,转过眼看孙翔,他正在把收银台里的零钞整钱分门别类地摆好,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
“那我要吃巧克力马卡龙。”戴妍琦捏着手指得寸进尺地跟了一句,有些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偷偷看孙翔表情。孙翔把收银台锁好,转身在她头上扣了一记。
“你跟我说干嘛,店长不是说了我俩要吃自己拿吗?是不是店长?”
正巧肖时钦出门买材料回来,一推开们就听见孙翔这一句,很是温和地顺口回答,“嗯,你们想吃拿就是了。”
戴妍琦怨念地鼓了个包子嘴瞪了自家老板一眼。肖时钦不明所以,但是直觉尚在,提着袋子就躲进后厨。他们店不大,人就这么点,还有个姑娘家,因此肖时钦把关店的时间定得早,七点半就打发孙翔送戴妍琦回家。
夏日天黑得晚,外面还有日落余光,戴妍琦百般推脱,肖时钦还是在八点不到的时候关上了店门。孙翔提着戴妍琦的背包往外走,十分不解地看着她抱着大门依依不舍的样子。
“你那么喜欢上班,明天来替我站早班啊?”
戴妍琦头一昂,从孙翔手里拿走了自己的包,“我不。大学生涯,没有早上。”
“……”孙翔朝回家方向不同的肖时钦挥挥手,放下来转而去拉光顾着和肖时钦告别完全没有看路的戴妍琦。
“送到这里就好了啦。”咖啡店原本就离大学城不远,进了宿舍区路都一下子亮了很多。
一开始的时候戴妍琦还抱过希望孙翔会说要送她到楼底下,但是孙翔毫无绅士风度,戴妍琦说不用送了他就转身走了。她头一回气得直跺脚,直到后来经历了一次加班,路上灯全黑了,孙翔一直把她送进楼道,她想拐去便利店买杯酸奶都不成,一双眼睛直盯到她上楼打开宿舍灯。
送到大门口也挺好的。
戴妍琦哼着歌转去小卖部买夜宵。走到楼底下的时候看到孙翔,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孙翔闻声转过来,虎着脸俯视她,“你去哪了?为什么没直接回宿舍?”
戴妍琦连忙投降,举起一杯酸奶给他看,但也不能溃不成军,她昂首挺胸又看回去,“你不回去跑女生宿舍楼下干嘛?小心被大妈轰出去。”
孙翔朝她提起一个袋子晃了晃,“你不说要吃?后来又没吃。拿来给你当早饭。”
巧克力马卡龙被排在透明的蛋糕盒里,散发着甜腻的香味。
孙翔把袋子放到戴妍琦手里,“你回去,我看着你上楼。你这么油滑,下次不听你的了,回头店长又要怪我了。”
戴妍琦冲他做了个鬼脸,抱着蛋糕盒子上楼。她一口气跑了五层,心口直跳,脸色绯红,捂着胸口歇了一小会儿,跟自己说,一定是跑的。
她按亮宿舍的灯,走到窗边去看,孙翔仰着脖子,看到她身影在窗边一晃,抬起手随便摆了摆,扯扯背包带子转身走了。
3
不知道是不是从店主到两个店员都嗜甜的原因,咖啡店里甜品的种类越做越多,远远从街角拐过来就能闻到甜蜜的香气,勾得路过的女孩子们纷纷心甘情愿上交自己的钱包。原本只持续在开业后一段时间的促销活动在戴妍琦的软磨硬泡和孙翔颇无所谓的附议之下没有取消,变成了店里的一项特色。
周泽楷最近爱上了店里的焦糖布丁,午饭后总要来带两个回去。有时候不那么忙,阳光也好,他就干脆拉上唐昊下楼,在店里临窗的位置坐上一会儿,无形间替咖啡店招揽了不少生意。
霸占了位置最多最大的一桌的女孩子们借着书本和平板电脑的遮挡自以为隐蔽地往他们的方向看,音量控制得很好的交谈声中透出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在唐昊从杂志里抬起头来给周泽楷递了一张纸巾的时候,这些窃窃私语升级成了极力压抑在喉头的尖叫。
“……她们真的是来自习的吗?”唐昊借着翻页的机会翻了个白眼,再明显不过的不耐烦,“我们进来之后桌上那书就没翻过页,蛋糕倒是吃了好几碟。”
“嗯。”周泽楷点点头,看表情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他把样式可爱的小玻璃瓶里最后一点布丁刮出来,握着勺子的手支在两人中间,“吃一口?”
“不用,你吃就好了。”唐昊头也不抬就拒绝了他。
周泽楷倒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一脸郑重地把甜品送进嘴里,慢慢咽下去,眼睛满足地眯起来。
唐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表,“反正时间还早,要不然你再要一份。”
“不,”周泽楷摇摇头,“你要做晚饭的。”潜台词是胃里要留下足够的空位。
“那回去?”唐昊顺手合上杂志。
“再坐一下。”周泽楷懒洋洋地撑着头,发梢被镀上点金棕,“今天太阳好。”
唐昊重新低下头接着翻没看完的杂志,嘴角勾了起来,“嗯,是挺好的。”
孙翔和戴妍琦趁着都在洗杯子嘀嘀咕咕。
孙翔觉得自己的理由特别充分,“你看!他真的喜欢我!还专门带了他同事来做掩护!”
“嘁。”戴妍琦踩了他一脚,没用力。人家同事两个两情相悦得那么明显,连偶尔来店里一次的女学生都看得出来,只有这个傻子不知道,有自作多情的时间想点什么别的不好?
孙翔“哎哟”了一声,有点心疼,“踩我干嘛?新买的鞋啊。”
“喔——”戴妍琦瞥了一眼。三叶草新款,相同配色用在了男女鞋上,在各自群体中间都很受欢迎,来店里的女生脚上她就见过好几双,还有街上的,学校里的。同楼层就有一个女生买了,和每天到楼下接她吃早饭上自习的男朋友穿着情侣款招摇过市。她抿了抿嘴,拖长了声音,“新买的鞋,穿给谁看啊?”
“不就你,”孙翔打了个喷嚏,“还有店长嘛,我一天还能见到谁啊——给我张纸巾。”
“哼,谁知道。”戴妍琦嘴上说着,拍了张纸巾在他手里,听见门口铃响转身的同时挂上迎客的标准笑容,“欢迎光临,请问要点什么呢?”
“榛果拿铁,带走。”
孙翔的手心被拍的有点痛。他撇了撇嘴,小声道,“莫名其妙。”
他把戴妍琦洗完的马克杯和塑料壶一个个倒过来扣在干净的毛巾上,靠在台子边上擦手,视线在店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收回来落在她没有扎进发圈而是别在耳后的一缕碎发上。
送走这个客人,戴妍琦的气似乎已经顺了回来,过来轻轻捅了捅孙翔,“说不定你给他一次免单,他就不会再来找你买咖啡了。”孙翔这段时间天天跟他讲那位客人,两人都对没有上下文的“他”指代的对象心照不宣。
孙翔斩钉截铁道,“不行。”
“为什么?”戴妍琦好奇。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不是叫我给那个‘比较帅的’周先生免单吗?”说到这里,孙翔不爽地加重了咬字。
戴妍琦背着手笑眯眯,“哦,你这么听我的话呀?”
孙翔说,“是啊是啊。”
戴妍琦说,“那我要你明天给周先生的同事免单呢?”
孙翔还是说不行。
戴妍琦狐疑地看他。
孙翔涨红了脸,吞吞吐吐好半天才说,“那、那不是就等于跟他告白了吗?”
戴妍琦闻言翻了大大的白眼,“给个免单就告白了?那你那次免单还是给我带马卡龙呢。”说到这里,她赶紧看了眼孙翔的脸色,话锋一转,“再说你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
“那还不容易?”
孙翔果然成功被带跑了。戴妍琦啧了一声,在孙翔看过来的目光里低下头把钱箱的纸钞码齐数好,捆上橡皮筋。
“喂,”孙翔等了一会儿,见戴妍琦没接话,凑过去问,“干嘛不说话了?”
“数钱嘛,当然要认真一点。”戴妍琦若无其事地拍拍手,“好了,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赌什么?”
“就赌他的名字好啦。”戴妍琦说,“你要是问得到他叫什么,我就替你解决这个麻烦。”
“好,”孙翔说,“我要是问不到呢?”
“问不到的话,”戴妍琦转转眼睛,“下次我去逛街的时候,你来给我拎包当苦力吧。”
第二天周泽楷来买布丁的时候,店里每次给他免单的男店员一边替他打包装袋一边问,“诶,老跟你一起来的你那个同事叫什么啊?”
问唐昊的?周泽楷脸上还是挂着温柔和顺的笑意,眨了眨眼睛,“不告诉你。”
孙翔有点失望,“告诉我又不会掉一块肉。”
周泽楷说,“怎么问这个?”
他盯着孙翔的眼睛,后者有些心虚地偏移了目光,装作在观察街上走过的行人。
“没什么啊,就问一问。”孙翔说。
周泽楷若有所思,“你对他感兴趣……想追他?”
孙翔赶紧摆手,“怎么可能?追他?”
周泽楷敏锐地听出了他话里藏得不太走心的嫌弃意味,有点不高兴。唐昊有什么不好,你们都不知道,哼。他撇撇嘴,拎走柜台上的纸袋,决定明天不要来了。
4
戴妍琦擦着手走过来,语气非常肯定,“他生气了。”
孙翔茫然,“谁?为什么?”
“周先生呀,还有谁。”戴妍琦说,“你嫌弃他同事,他当然要不高兴了。”
孙翔一脸你骗人的表情,“怎么可能?我又没有嫌弃他女朋友!”
戴妍琦哽了一下,不禁怀疑孙翔是不是有点瞎。
好像是有点瞎,那两人那么明显的关系他都看不出来,可是他又知道要是说了周泽楷喜欢的人的坏话他会生气。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戴妍琦纠结地抓乱了刘海又重新把它理顺,决定还是暂时不要跟孙翔讨论这个话题了,于是摆摆手道,“你不信就算啦。”
她径自去做事了,留下孙翔满腹疑问。过了一会儿,他才凑到戴妍琦身边问,“你没生气吧?”
戴妍琦瞥他一眼,“没有。”
孙翔将信将疑,“真的吗?”
“你好烦,”戴妍琦把他往旁边推推,“说了没有就没有,我看起来很爱生气吗?”
孙翔哪敢说是,正纠结于如何回答,就听见门口风铃一响,有客人推门进来了。
唐昊狐疑地看着热切地扑上来说欢迎光临今天要些什么的孙翔。
孙翔说,“周先生的同事。”
唐昊说,“干嘛?我姓唐。”
孙翔目光依然热切,“哦,唐先生啊……”
唐昊打断他,“不约,不买保险,没听过安利。”
孙翔:……
唐昊说,“原来不是啊,那你说吧。”
孙翔说其实没什么大事。
唐昊说哦?
孙翔说,“我就是想问问你叫什么。”
唐昊看了看他,懒洋洋道,“这个么……不告诉你。”
孙翔说,“说嘛,说了给你免单啊。”
唐昊这么有骨气的人,当然不会吃嗟来之食,于是一点也不感动并且拒绝了孙翔,“不要。”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问孙翔,“你怎么知道周……你怎么知道他姓什么?”
孙翔说,“上次看到他工牌了。哎,说个名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告诉我嘛。”
唐昊不爽,“哼。”
那边戴妍琦刚收到肖时钦关于新优惠活动的指示,回来就看到孙翔和客人大眼瞪小眼的画面,连忙找个借口让他去后面搬箱纸巾,又对唐昊道歉。
唐昊对可爱又礼貌的女孩子向来有几分风度,自然不会说什么。戴妍琦又问他要不要办张储值卡,现在有充一百送十五的活动。
唐昊说好,戴妍琦便叫来肖时钦为他登记。她对和孙翔的赌约胜负并不执着,因此在肖时钦接替了她之后就走到一旁洗刷用过的器具了。倒是孙翔搬纸巾出来,问了在干什么。戴妍琦如实以告,就见孙翔忍不住地往肖时钦手里的表格瞟了好几眼。他自以为动作隐蔽,实则被戴妍琦看得一清二楚。她险些忍不住笑,忙端出严肃的表情来给孙翔讲了一遍新优惠活动的注意事项。
肖时钦给唐昊登记完,送了他一小块刚出炉还未正式售卖的试做新品甜点。唐昊要了个纸袋装起来,戴妍琦便小声问孙翔,“你说他带回去是自己吃还是给人?”
“肯定是给他同事啊。”孙翔说,“那个周先生那么喜欢吃甜的,倒是从来没见他在店里自己吃过甜品。”
这会儿倒是一清二楚了。戴妍琦想。
肖时钦把表格放进抽屉里,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忙了。店里堂食的一桌客人刚走,戴妍琦过去收拾,孙翔便趁她不注意偷偷拉开抽屉抽出表格看了一眼。
哦,唐昊。他嗤了一声,这名字也没什么稀奇的,干嘛不告诉他。跟他那个姓周的同事一样神神秘秘。
等到戴妍琦端着托盘回来,孙翔便主动捞起丝瓜筋拿了空杯来洗,一边对戴妍琦炫耀道,“我赢啦。”
戴妍琦佯作不懂,问,“什么赢了?”
孙翔说,“名字呀,我知道周先生同事叫什么了。”
戴妍琦说,“所以呢?你上次又没说你赢了要怎么样。”
孙翔不服气地诶了一声,最后也没说什么,不过还是得意地又强调了一遍,“我赢啦!”
“是是是,知道了。”戴妍琦说着,动作夸张地瞟了一眼抽屉,小声叫道,“哎呀,店长放资料怎么这么不小心,角都折了。”
孙翔顿时有些心虚,低头用力擦了几下杯子,才转过头来关心道,“哪里哪里,我看看。”
戴妍琦笑睨他一眼,把抽屉缝隙里露出的一角白纸推了回去。
5
周末适逢各大商场新一波促销活动开展,戴妍琦打了招呼要去逛街。头天晚上关店前盘点的时候孙翔支支吾吾半天,最终还是找到肖时钦跟他说第二天自己也想请假。
“你有什么安排吗?”肖时钦问,“店里就我一个人不知道忙不忙得过来,不紧急的话最好还是和小戴岔开吧。”
孙翔说,“我想——”
肖时钦说,“嗯?”
孙翔说,“我想去陪她逛街啦。”
肖时钦挑眉。
孙翔只得一五一十交代,天气热得太厉害,戴妍琦最近又不能吃冰,女孩子逛街都逛得很久一个人去挺累的可能还挺无聊,总之就是觉得应该陪她去。肖时钦闻言欣慰地拍了拍孙翔的肩,手一挥批了假,还叮嘱他在女孩子试衣服的时候要耐心一点给建议要诚恳一点但是不要瞎说大实话云云。
第二日一早戴妍琦在宿舍楼下花坛前见到了略微打扮过因而显得格外帅气的孙翔。来来往往的女生们纷纷对他投以关注的目光。戴妍琦顿时明白为什么她从楼里出来的时候门口站了两个叽叽喳喳互相鼓气却一直没去对她们口中的“小帅哥”搭讪的姑娘。
她带着几分得意甩了甩头发,大大方方走到孙翔面前,问他,“你怎么来啦。”
孙翔说,“我去买鞋,顺路。”
戴妍琦说,“又买鞋呀?店长竟然还批了你假。”
她目光坦坦荡荡,倒是孙翔因为心虚,生生从中看出了怀疑的意味,脖子一梗道,“反正就是批了。”
戴妍琦笑眯眯,“好好好,你早饭吃了没有,西门外面有家店的小笼包和烧麦都很不错的,但是我一个人吃不完,陪我去吧?”
孙翔说好,又问怎么不跟舍友同学之类的一起去。戴妍琦摆摆手,“她们有男朋友的,谁还陪我吃早餐呀。”
孙翔想了想,说他们宿舍门口的肠粉也好吃,下次给她带。
戴妍琦说好。
孙翔难得温柔一点说话,说得自己浑身都不对劲,又对戴妍琦凶巴巴说给她送早餐的时候不准睡懒觉不接电话,才觉得稍微自在了一点。
华□□象城负一层架了舞台,大朵大朵的奥斯汀玫瑰围成一圈。LED巨幕上投影出各种照片,吸引目光最多的当然还是婚纱照。戴妍琦趴在二楼栏杆上撑着脸往下看,感慨说照片好看得她都想谈恋爱结婚了。
孙翔对她的少女心思毫不理解,但是想到肖时钦的提醒,还是转身往下行扶梯走去,“想看的话就下去看看好了。”
走到展台近前才发现周围的人群以手牵手的情侣或者年轻夫妻为主,孙翔别扭得不行,硬着头皮站在那儿,目光游移,希望能找到什么来转移戴妍琦的注意力。他不经意瞟过台上,顿时定住了目光,随后拽起戴妍琦的袖子,“你看你看。”
“等一下啦——干嘛呀?”戴妍琦语气里不自觉带上点撒娇式的埋怨。孙翔却没注意,指着台上的人让她看。
“像不像周先生和唐昊?”
戴妍琦看了看,“好像是诶。”
这时周泽楷正好往这边看过来,戴妍琦便小幅度挥了挥手。周泽楷很快捕捉到她的动作,冲她和孙翔点点头笑了笑,又扯扯唐昊让他看。两人找了一起来的同事让他暂代岗位,从后台绕下来和他们说话。
周泽楷问,“来逛街?”
“是呀,”戴妍琦说,“你们来做活动啊?”
“嗯。”周泽楷点点头。
“诶~”戴妍琦就感叹了一声,仰头重新打量了一遍展台四周的布置,“好棒啊。”
周泽楷安安静静地笑。
戴妍琦眨眨眼睛,说,“也算认识蛮久的了,才知道原来你们是做摄影的呀。”
周泽楷说,“也不晚。”
他看看孙翔,又看看戴妍琦,把唐昊拉过来从他外套口袋里翻出一个精美的信封,递过去,“送你们。”
孙翔伸出手来接了,翻来覆去地看,嘀咕,“包得这么漂亮好像情书……”
戴妍琦窘得踩了他一脚。
“自我介绍一下。”周泽楷把唐昊拉过来,“我男朋友,唐昊。我叫周泽楷。”
戴妍琦胜利地瞥了孙翔一眼:你看,我就说吧。
孙翔看看周泽楷,点点头,“我就知道……”又看唐昊,“不对啊,可是……”
唐昊抱着手在旁边一直没说话,闻言瞪过去,“哪里不对?”
戴妍琦这次踩了孙翔的左脚。
戴妍琦说,“我叫戴妍琦,这是孙翔,我们都是大学生,在咖啡店兼职。”
这时有人过来叫走了周泽楷,于是变成了唐昊面对他们。
唐昊想了想,说,“你们店的布丁很好吃。”
戴妍琦促狭地笑笑,“你都没吃过,怎么知道的。”
唐昊坦然道,“周泽楷说的啊。”
猝不及防一口狗粮,戴妍琦被噎得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将缓过来。
唐昊又说,“信封里面是两张的抵用券,等以后你们要拍纪念照……嗯,毕业合影什么的,可以给我们打电话预约,地点自选,费用全免。”
两人份,又是纪念照,戴妍琦估计他本来想说的是婚纱照,只不过她和孙翔年纪尚小,又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才临时改口成了毕业合影。
她偷偷看了看孙翔,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没有察觉这份礼物内容上暧昧的暗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失落。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份礼物从价值上来讲也太重了。
她说,“这不合适,太贵重了。”
“无所谓,”唐昊说,“这次活动抽奖奖品里面也有这个。反正工作室是我和小周一起开的,他高兴就好。”
好酸臭的恋爱味,好闪耀的土豪光芒,戴妍琦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了。
周泽楷交代清了事情又走回来,看看几双手中间被推来推去的信封,眼睛一眨就猜出他们在说什么。他把信封又往戴妍琦他们那边塞塞,说,“没关系的。”
看戴妍琦的表情还在纠结,他又说,“下次再请我吃布丁。”
“啊……那好吧。”戴妍琦这才有些不甘心地收下。
“花也送给你们。”周泽楷又从背后举出修剪好扎成一束花球的玫瑰,话是对着戴妍琦说的,花却塞到了孙翔手里。
这收起来就轻松多了,孙翔和戴妍琦一起道了谢,把玫瑰递给戴妍琦,“给你的。”
“借花献佛也不害臊,”戴妍琦说,“还当着人家的面。”
“又没关系,”孙翔说着看向周泽楷,“是吧?”
“是啊。”周泽楷笑眯眯,本来就是想看孙翔送花给戴妍琦的。
戴妍琦脸就红了一点,只好假意责怪周泽楷,“周先生你怎么帮他一起欺负我。”
周泽楷无辜,“我没有呀。”他又严肃地看孙翔,“听到啦?不要欺负小戴。”
孙翔撇撇嘴,“我才不会,她欺负我还差不多。”
戴妍琦横他一眼,“什么?”
孙翔说,“我说我才不会!”
这还差不多。戴妍琦这才笑着闻了闻花。
聊得差不多唐昊和周泽楷就要回去,戴妍琦想逛的店也还有一些,于是就此道别。
回去的路上孙翔拎了满手购物袋,全是戴妍琦的裙子鞋子。扎了双马尾的女孩子在前头轻快地走着,辫子一甩一甩。她突然步子一顿,转过身来,“对了——”
“怎么?”
“你不是说要买鞋的吗,怎么什么也没买?”戴妍琦手背在背后,一步一步倒着走,笑嘻嘻地看着他。
孙翔板着脸教训她,“好好走路,你要撞到人了。”
“才不会。”戴妍琦说,“你其实是不是来陪我逛街的?”
“不是!”孙翔否认。
“我才不信呢。”
孙翔一直把她送到宿舍底下,才把大包小包交给她。玫瑰花球插在其中一个塑料袋口,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温柔动人。
戴妍琦上了楼梯,从往二楼的半层小窗口里看出去,孙翔冲她挥了挥手。回到宿舍之后手机震了两下,孙翔提醒她别忘了把玫瑰插到水里去。
6
周末总是一闪而过,而工作日显得格外漫长。下一个周一周泽楷和唐昊一起走进咖啡馆的时候孙翔去了洗手间。戴妍琦替他们点单,一边对周泽楷说,“今天不给你免单啦,昊哥比较帅。”
周泽楷笑眯眯说好。
唐昊拨了拨头发,说,没事啊,你给他就好。
戴妍琦说,“不要啦,今天真的你比较帅。”
周泽楷配合地转过去仔细打量一遍唐昊,才点头附和,又说,“我男朋友帅。”
戴妍琦低头戳收银机屏幕。
这时孙翔推门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说着我来吧也凑到收银机跟前。戴妍琦就侧身给他让了点位置,又告诉他,“一杯摩卡一杯美式,一份鸡肉三明治,一份布朗尼——再送一个焦糖布丁——美式和三明治免单。”
孙翔输入的手就停了下来,“给唐昊免单啊?”
戴妍琦说,“对呀,怎么啦?”又拍他一下,“不要这么没大没小,叫昊哥。”
“我不。”孙翔说,又小声嘀咕,“给他免单不如给我免呢,哼。”
“你是店员诶,好意思吗?”戴妍琦把他推推走,“让开让开,我来弄啦!”
她收了钱转身去准备咖啡,孙翔从冷柜里拿出三明治放进微波炉,又把布朗尼和焦糖布丁装进纸袋。他们动作利索,很快就备齐食物。唐昊拿着两个袋子和周泽楷一起走出店门,斜眼问他,“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周泽楷欣然复述,“我男朋友帅呀。”
唐昊干咳一声勾勾嘴角,完后又有些不爽,“靠,竟然被你抢先说了。”
周泽楷得意地无声笑笑,又说,“别说脏话。”
“知道了知道了。”唐昊瞥他,“昨天打游戏的时候骂人了的是谁?”
周泽楷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唐昊,“不知道呀。”
日子久了唐昊逐渐发现了规律,一般孙翔收银的时候只会给周泽楷免单,戴妍琦反而比较客观,会根据他和周泽楷当天的穿着评判出优胜者给予优惠。
还是小姑娘明事理,他想,于是每每在戴妍琦值班时和周泽楷一起去买早餐午饭或者下午茶,又和周泽楷定下互相为对方挑次日要穿的衣物和配饰看谁能拿到免单的游戏。孙翔不知其中关节,只是撞见几次他们和戴妍琦聊天,渐渐觉得奇怪起来,脑洞一开顿时遗忘了周泽楷的存在,对戴妍琦说,“你离唐昊远一点!”
“为什么?”戴妍琦莫名其妙,“又怎么了?”
孙翔说,“他每次来都找你买单,不是对你有意思是什么?”
戴妍琦翻了个白眼,“你有毛病呀?”
孙翔遂扭头生起闷气来。
戴妍琦戳戳他,孙翔转到一边,再戳再转。戴妍琦自己笑了一会儿,又去问他,“那你说周先生和他一起来是干嘛的?”
孙翔说,“给他打掩护啊!”
戴妍琦说,“你怎么不觉得他要追你啊?”
“怎么可能啊?”孙翔说。
想了想他又说,“啊!说不定他知道原来是你跟我说免单给他的,也想追你呢?”
戴妍琦笑得差点把手里的玻璃杯砸在地上,孙翔心惊胆战接过来放好,一脸莫名其妙看她,“有什么好笑的?”
“周末见到的时候不是都说过他们两个是一对了嘛。”戴妍琦说。
孙翔撇撇嘴,“好呗。”
戴妍琦扯扯他袖子,“头低下来。”
“干嘛?”孙翔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弯腰低头照做。
戴妍琦就揉了他颜色偏浅的头发一把,“帮你补补脑洞呀。”
“嘁。”
“你不要见个人就觉得人家要追我好不好?”
孙翔抬眼看她,“我觉得你挺好的,他们干嘛不想追你?”
7
戴妍琦挑挑眉,想问孙翔那你呢?你既然觉得我挺好的,那你想不想追我?
但最后她忍住了,转过身去,也就没有看到孙翔望着她的柔和的眼神。
论文答辩完之后毕业典礼之前一段时间过得异常快,校园里遍布着穿了民国学生装旗袍和小礼服的女孩子们,在各种平时被人注意和没注意到的角落摆造型凹表情拍毕业纪念照。
孙翔从笔记本里摸出平平整整仔细夹好的被他称为包得像封情书的摄影券,深呼吸,给戴妍琦打电话,“你什么时候有空?”
戴妍琦说,“我的排班表你不是都知道吗?要换班?”
孙翔说,“不是,你记不记得上次唐昊和周泽楷给的那个券。”
戴妍琦说,“怎么啦?”
孙翔支支吾吾。
戴妍琦说,“你要跟谁拍,去好了,没关系的。”
孙翔说,“你不跟我去啊?”
戴妍琦说,“啊?”
孙翔说,“你跟不跟我去拍毕业照?”
戴妍琦满脸忍都忍不住的笑,还要故作矜持,“我们两个去拍呀?会不会有点怪?”
孙翔说,“你不想去的话,那,就算了呗。”
戴妍琦听着他难掩失望强装随意的声音,赶紧说,“你那么想去,我就勉为其难陪陪你好啦。”
孙翔凶巴巴,“我才没有想去——那说好了啊!”
戴妍琦说,“你别光跟我说好呀,问问昊哥楷哥他们有没有时间再定吧。”
于是孙翔又跟唐昊和周泽楷约时间,定在了一个天气预报说会是晴天的日子。
肖时钦早给他们放了假,又招了两个店员,只在调班调不过来的时候叫他们来帮帮忙。这可给了孙翔大把时间骚扰戴妍琦。
“这条裙子挺好看的,你要不要那天穿这个。”
“这个口红颜色好看。”
“你到时候穿什么鞋啊,跟太高会很累的。”
“你好烦,”戴妍琦说,“是你拍照还是我拍照啊?”
孙翔无辜,“我们两个一起拍啊。”
戴妍琦说,“你不要管我穿什么啦,又不会穿丑。”
孙翔说好吧,又给她发了一堆男装图片,“那我穿什么好?”
戴妍琦:……
戴妍琦翻了个白眼,找温和又话少看起来口风很严的周泽楷诉苦,“楷哥救命,我要被他烦死了,我觉得我活不到拍照那天了。”
周泽楷安慰她,“没事,很常见。”
戴妍琦说,“哪里常见!!!拍个毕业照而已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啊!!!”
周泽楷说,“婚礼前很多新郎这样。”
好不容易煎熬到了拍照当天,戴妍琦早早被孙翔连环call起来化妆打扮。她开着免提边画眉毛边抱怨,“早餐都没吃呢。”
孙翔说,“你想吃什么?”
戴妍琦说,“我怎么知道呀,化好妆什么都不方便吃了。”
孙翔灵机一动,说要不然给你买寿司吧,那种小小的青瓜卷三文鱼卷。
戴妍琦说好吧。
孙翔说那我现在去买,等下拿到你楼下来。
戴妍琦说好。
孙翔临挂电话前还不忘提醒一遍,“涂上回送你的口红啊!”
戴妍琦说,“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啰嗦,男朋友都不会比你管得多了。”
孙翔顿时警惕,声音都紧绷起来,“你哪天有的男朋友?”
戴妍琦说,“没有呀——我就是打个比方,能不能随便聊天了。”
孙翔说,“那就是有人追你?”
他真的好烦啊。戴妍琦说,“有个鬼!不要跟你说了,我要画眼线了。”
她挂掉电话,放下眼线笔,抿着嘴笑了起来,眼里流转的全是甜意。而孙翔正骑着自行车经过女生宿舍区,戴妍琦的宿舍在最外一栋,窗户正对着车道。
不知道她会不会刚好望向窗外,看见路过的他。
戴妍琦化好妆的时候孙翔已经拎了外卖盒在楼下等,长腿一支靠在自行车上潇洒无比。明明天气并不凉快,他额头上却一滴汗珠也无。戴妍琦轻易便能想象出他是怎么样气喘吁吁骑车赶回来,又擦干汗整理好衣领摆出一副轻松表情等她下来。
但她装作不知。下楼梯时扶了扶手免得细高跟打滑,孙翔就几步过来接走她的包,“不是跟你说了不要穿跟太高的,走久了很累。”
“这双好看呀。”戴妍琦说。
孙翔又开始打量她的妆,口红颜色是他挑的,眼影和眼线都很淡,但显得眼睛格外有神。
戴妍琦被他打量久了,也有些不自在起来,“干嘛啦,不好看吗?”
孙翔扭开头,戴妍琦只看到他红了的耳朵,“好看。”
戴妍琦就又把手举到他眼前。
孙翔说,“干嘛?”
戴妍琦说,“昨天新做的指甲,好不好看?”
孙翔当然说好看,又说下次陪她去做。
戴妍琦说,“很久的哦。”
孙翔说,“说了陪你去就是陪你去。”
戴妍琦说,“那我还想做头发,你陪不陪我去呀?”
孙翔一咬牙,“去。”
戴妍琦一拍手,“太好啦。”
孙翔忍了忍,又忍了忍,到底没忍住,“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陪你去?”
戴妍琦眨眨眼睛,刷了睫毛膏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扑闪扑闪,故意道,“我为什么要问呀?”
她吃完孙翔带来的早餐,又补了口红。在这期间,孙翔一直维持一种欲言又止的状态,戴妍琦却故意使坏不给他机会,聊报此前大小仇怨。
当然其实也没什么仇什么怨,只是想想此前几乎全世界除了孙翔都知道戴妍琦喜欢孙翔而全世界除了孙翔都不知道孙翔喜欢戴妍琦这件事情,她心里总有点小小的不平衡。
周泽楷和唐昊还有一会儿才到。戴妍琦坐在孙翔车上,而孙翔推着车沿着两侧种满悬铃木的林荫道慢慢往校南门走。路上碰见认识孙翔的研究生学姐,戴妍琦大大方方笑着跟着喊了声学姐好。
“你怎么也叫学姐?”孙翔问,“你们认识啊?”
“不认识呀,”戴妍琦说,“怎么啊,你的学姐我不能叫吗?”
“不是,”孙翔赶紧解释,“但是不认识干嘛还打招呼。”
戴妍琦奇怪地看他,“她不是你学姐吗?”
孙翔耸耸肩,“好吧。”
又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也碰见几队来拍毕业纪念合影的,都是同宿舍或关系亲密的女生,像孙翔和戴妍琦这样的一男一女的组合实在少见。戴妍琦还未有什么表示,孙翔自己先觉得别扭起来了。
她会不会觉得我约她拍毕业照另有居心?
可是她怎么还不说话?
“孙翔,”戴妍琦叫他的时候孙翔心里一跳,以为自己把刚刚想的话说出来了,但紧接着她说,“拍完照我们去店里吃布丁吧。”
孙翔松了口气,说,“好啊。”
戴妍琦说,“你骑车载我去吗?”
孙翔说,“可以啊,不过你先回宿舍卸个妆再去吧。”
戴妍琦说,“为什么呀?”
孙翔说,“吃个布丁化全套妆太隆重了。”
戴妍琦一撅嘴,“我高兴。”
“那、那……”孙翔“那”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戴妍琦说,“那什么呀?”
孙翔说,“那来店里的人以后总来找你搭讪怎么办?”
戴妍琦说,“那就只好让店长假装一下我哥或者男朋友了呗。”
孙翔说,“我也可以啊,找我还方便呢。”
戴妍琦说,“你才不像我哥。”
孙翔说,“那就男朋友。”
戴妍琦睨他一眼,笑笑没说话,于是孙翔忐忑了一路。
他们到达南门的时候周泽楷与唐昊刚从出租车上下来,正往校园走。唐昊脖子上挂着单反,手上提着三脚架,周泽楷拎着空的相机包,把矿泉水往里面放。
他扣好两边的插口,唐昊就伸手去接,“我拿吧。”
周泽楷说不,把包包往脖子上一套斜挎住。
唐昊就说,那你再拿拿三脚架?
他虽然这么说着,一点要松手让周泽楷来拿的意思都没有。周泽楷当然也知道他只会嘴上说说,撇嘴说不要。
戴妍琦小声,“噫。”
她刚刚坐在自行车上,包包放在腿上压着裙角,这会儿下来了就拎在手里。孙翔看看她,伸手,“我帮你拿?”
戴妍琦眯眯眼睛,“我不会跟你客气的哦?”
孙翔说,“那你要不要我帮你拿?”
戴妍琦说,“当然要啦。”
两边见面之后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唐昊周泽楷夸夸戴妍琦今天打扮得特别好看,戴妍琦就礼尚往来也不失诚恳地说你们也很帅呀,等下在学校里面拍照不知道要被多少女孩子搭讪咯。
周泽楷就笑。
唐昊说,“魅力不减啊周先生。”
周泽楷说,“你也是。”
戴妍琦捂眼睛扭头,又拿小指头戳戳孙翔,“不要看,会瞎。”
总之笑闹一阵正事还是要做,周泽楷和唐昊看看光线不错,就地支起架子开拍,不时指导二人的动作与站位。
“三,二……站近一点。”
“再近一点。”
“再近。”
“近。”
唐昊到后来都懒得多说话,学了周泽楷用最少的字数精准表达意思。然而孙翔还是站得离戴妍琦有起码十公分的距离——整个学院合拍的那种毕业照片都不会有站得这么远的!
戴妍琦知道他大约是别扭,再看唐昊那边被太阳晒得开始冒汗,心一横拽了孙翔的手把他拉过来,头也不回道,“都说了叫你站近点,怎么啊?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她的手指抵在孙翔温热的手心,触到一些微小的汗意。而孙翔发觉她的手其实也不是那么稳,试探着握了握她的指尖。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便装拍完了就该套学士服。戴妍琦踮了脚去帮孙翔整理学士帽顶上的穗子,又转过身让他帮自己翻领子。唐昊举着相机趁他们不觉抓拍,一面对周泽楷说,“等成了应该让孙翔请你吃饭。”
周泽楷说,“那要吃好的。”
“唔。”做饭的人总是比较关心每天三餐做点什么吃点什么,所以唐昊很快又说,“听说人民路新开那家饭馆松鼠桂鱼做得挺好,要不晚上我们去吃?”
“不要,”周泽楷说,“你做,你做的好吃。”
“还挺会给我找事儿。”唐昊嘴上似乎不满,眉梢眼角分明全是笑。
南门主教学楼前拍完,一行人便沿着主干道的林荫路往湖边去,路上碰见二位摄影师灵感迸发便停下来拍两张。戴妍琦本不介意,孙翔又渐渐察觉了她的态度,摆起姿势来就自然很多,征得同意之后更有揽肩搂腰的动作。再加上二人虽未言明实则相互倾心,又有个洞察一切的周泽楷在旁边帮忙,站在一处便形成一种暧昧又甜蜜的气氛充斥在画面中。
有四五个也在拍纪念照的女孩子碰巧和他们同路,一开始被两个摄影师的样貌吸引,后来就满眼只剩下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无处不在的粉红泡泡。终于有一个忍不住,半吐槽半玩笑冲他们喊,“你们这是拍毕业照还是结婚照啊?帮你们借条婚纱要不要?”
戴妍琦瞟一眼若无其事的孙翔,心想看不出来你还挺憋得住,一面假作无辜道,“是毕业照啊,怎么了嘛?”
不料孙翔一脸自然外加点炫耀就拆了台,“结婚照怎么了?羡慕你也找一个去。”
他转过来看见戴妍琦似笑非笑的表情,才慢慢红了耳朵,“干嘛?我又没说错。”
戴妍琦说,“你说什么了?”
孙翔瞪她。可戴妍琦就是理直气壮地一脸我不知道,他只好说,“就是刚刚她们说的,结婚照什么的……”
这回他得到了戴妍琦意味深长地一声拉长的哦。
孙翔催促,“哦什么?你倒是说啊。”
戴妍琦眨眨眼睛,无辜道,“你让我说什么,我还是没明白你想说什么呀?”
她一定是故意的。
可谁叫她是戴妍琦呢。
于是孙翔沉默了一阵,硬着头皮,“喂,戴妍琦。”
“嗯?”戴妍琦歪头看他。
“我挺喜欢你的,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戴妍琦拉长声音,“哦——我不要。”
“为什么?”
戴妍琦嫌弃地撇撇嘴,“太老土了,我拒绝。”
孙翔气急,“喂!”